時光倒流,回溯當年,青峰大輝在一球不知是刻意還是無意地砸中了黃瀨涼太後,他們的人生彷彿受到地震衝擊,一百八十度大反轉,該走的道路冥冥之中輕而易舉又好似經歷風雨般替換了別路,無關的平行線交叉在了一起,甚至是,改建孕育出一條筆直寬闊的愛情。

 

要付出對一個人的信任其實是相當困難的事情,那甚至於需要花費一輩子的勇氣才有可能做到。你將背交給他人時,懷著不安、壞著忐忑,懷著期許、也懷著微弱的希冀。

人從來都是汲不起教訓的類型,你可能曾被傷害過,卻還是殷殷期盼著總有一天有那麼一個值得你信任的人站在你面前,告訴你——請你把你交給他。

黃瀨涼太曾是如此,夾雜在懦弱與衝勁之間,不知如何是好。他怕,怕下一步會踏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他也信,信有那麼一人,他能全身心地將手交付對方的。

黃瀨並不傻,他承認自己是個明哲保身的傢伙。躲藏在蚌殼裡日復一日,他不願意卻也深深無法自拔。

青峰大輝曾在NBA訪問期刊上這麼和一位記者說過:我就像那個徘徊在蚌殼外的人,老子從來不會去敲,就等他自個兒走出來。

記者笑說萬一你喜歡的人一直不出來呢?

青峰笑了,笑意中埋藏的自信光芒熠熠,「不可能。」

「因為他喜歡我,他喜歡青峰大輝。」

「而且,他不是個軟弱的傢伙。」

沒錯,黃瀨涼太擁有屬於自己的韌性,即便思緒混亂腦殼兒不正經,他還是能取決出最適當的方法或對象,再往前行進。

所以當他發現他再也無法逃避時,他終於將他最毫無防備的後背給了青峰大輝。

他倆兜兜轉轉,似乎走了捷徑也繞了遠路,然而他們還是在了一起,結了婚,過著屬於他倆的日子。

黃瀨涼太記得清楚,那年還在帝光中學的盛夏,某週假日的午後突如其來降下了大雨,濕熱的氣息隨著微風沾滿了街頭巷尾,他是在那時候的1ON1中和青峰大輝一邊逃難似地躲雨,一邊發覺自己原來早已喜歡上那人的。

……

……

「然後呢阿爹?阿爹快說話不要裝掛。」

「說說說說,麻麻繼續說——」

阿爹你頭啦聽起來有夠老……而且誰掛了你老子還活得好好的!黃瀨涼太在好奇心旺盛的雙胞胎面前不雅的翻了個大白眼。

「爹地只是緬懷過去,稍微停頓一下而已。」他義正嚴詞地說道。

「哦是哦。」青峰燦和青峰陽睜著半月眼,毫無感情的異口同聲。

「……兩個臭小鬼。」

 

當他察覺到自己的情感時,發覺他很難再好好地面對青峰大輝的各種肢體接觸,說青春期情竇初開的小巧雀躍吧,也算不上這麼一回事,黃瀨涼太是時常接觸愛情的,不管是家裡的家人也好亦或經紀公司的同事也好,他看過各式各樣的情侶,同樣見過了各種背叛和悲劇,他知道人類可以為了微不足道的身外之物輕輕一推就將身邊那人輕鬆推入地獄。

所以黃瀨有些害怕,他害怕自己的感情更害怕看見青峰。那時候的他已經很少遇到青峰大輝了,才能的爆發讓男孩無消承受對於他來說變得毫無趣味可言的籃球,黃瀨涼太多次見過青峰課後不去部活的模樣,高大的身軀穿梭在商店街,他去過遊樂場所、去買過寫真雜誌,他其實不太懂為什麼青峰大輝的轉變這麼大——

連偶然在街頭籃球場,盯著手中的球而不為所動的男孩,那樣的眼神和姿態黃瀨都是無法理解的。

直到升上海常,奇蹟的世代四分五裂,他在IH大賽上輸給了青峰,黃瀨涼太到那時才明瞭,青峰大輝究竟深陷於什麼痛苦之中。

但他沒料想到,自己卻也跟著著了魔般生了病。

他看不見當初為何而打球,他看不見當初因何而快樂,他曾經歸咎於青峰大輝身上,但也僅只於此。因為桐皇輸給誠凜帶給他的衝擊超乎黃瀨涼太的想像,他沒想到他就這樣流了一夜的淚水,是不甘心嗎?是不快樂嗎?他不知所云。

黃瀨涼太甚至不知道,他為何而落淚。

 

「——我回來了。」大門處傳來低沉的聲音,黃瀨涼太這才驚覺已經到了青峰回家的時間。

「糟糕糟糕!晚飯還沒煮!」

雙胞胎就這樣呆呆地看著他們爹地咚咚碰碰的跑出去再衝回廚房燒飯做菜……他倆對視一眼,怎麼故事到精彩的地方就斷了?

青峰大輝甫一踏入客廳就覺得不太對勁,今天那兩個兔崽子都用懇切的目光看著他們老爸,一定有什麼陰謀……

「臭爸,快,說故事!」青峰燦拉著男人的大手,沒給青峰大輝換衣服的時間就將他們爸爸推坐在沙發上。

「蛤?」青峰大輝表示他不太理解現在是什麼情況。

「把拔快快快,說故事,正精彩!」

從雙胞胎一來一往的敘述中青峰才搞懂他該幹什麼,男人露出無奈的臉,原來是小孩們八卦大人當初的戀愛故事啊。

「咳!好,那阿爸就來繼續說,你們可要洗耳恭聽了,阿爸說故事的技能點比你們媽咪還高。」

「……」青峰燦首先翻了個白眼。

「媽咪?麻麻嗎?涼太?」青峰陽的重點不在他們愛說幹話的老爸的部分。

「嘿啊,涼太可正了,阿爸的寶。」青峰大輝驕傲的哼哼兩聲。

「涼太正是正但你不是覺得小麻衣最正哦?」青峰燦好奇的發問。

「……誰告訴你們小麻衣的?」青峰黑了半邊臉。

「你最正的寶涼太大人。」青峰陽用天使般無辜的面孔用力插了自家老爸一刀。

青峰大輝:「……」

 

青峰大輝在重新拾取籃球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想找黃瀨。不過黃瀨涼太似乎把他的電話號碼設為了黑名單,LINE不回電話不接,青峰原本想堵人來著,卻又不想用硬來的方式強迫黃瀨涼太。這點被黑子哲也深深的吐槽了一番,據對方的話是說,難得青峰君會為別人著想啊。如此這般地嘲諷了一頓。

不過當看到黃瀨涼太被灰崎祥吾踩了那一腳後青峰是無法再忍耐下去了,比賽完他繞去堵人,本意是擋擋了事,畢竟被桃井五月發現的話可要挨一頓罵,但灰崎祥吾的挑釁徹底惹怒了青峰大輝,那一拳打在灰崎臉上青峰不覺得手疼,他反倒覺得左胸口的位置悶悶的,有股酸楚無法言喻。

青峰抬頭望了很久很久的夜空,這才抬腳往海常休息室的方向走。

體育館的走廊虛晃著亮度,有些燈光已經暗下,青峰穿過了幾處偏僻的館處,最後停在了休息室的門口。像是早有預知般,剛開門的笠松看見青峰大輝沒有太大的驚訝,他示意隊友們早先走一步,裡頭只剩黃瀨一人。

在青峰伸手握住門把的瞬間,笠松出聲打斷了他扭轉的動作,「黃瀨他……好像失眠有點嚴重。」

青峰大輝的身形頓住。

笠松嘆了口氣,「睡著了似乎也在做惡夢,所以不太敢睡。有次我們集體去他家惡補他的課業,他難得看題目看到睡著的樣子,在沙發上,就那樣明明睡得不太好也在做惡夢。」

「……」

「大概是囈語吧……他說,是不是不想和他打籃球了。」笠松幸男看了沉默的青峰一眼,「他喊得是你的名字。」

 

黃瀨涼太背對著休息室的門,以男人來說稍顯窄了點的寬肩此時縮了縮,他擺弄著腳上的繃帶,隨口說:「笠松前輩,不是要回去了嗎?」

「……是我。」

黃瀨涼太愣了愣,回頭就瞧見青峰大輝,他驚得嘴巴張著,連閉合都忘記。

「你、你怎麼……」黃瀨好半天才找回他的聲音。

青峰大輝挑了挑眉,「不再裝不認識躲我了?」

「……我沒有。」黃瀨涼太撇回頭,不去看青峰。

懶得和黃瀨爭辯這些,青峰大輝沉默了一會兒,便自個兒坐到了休息椅上,他故意將後背靠上黃瀨的,人很快地抖了一下,隨即又靜了下來。

「怎麼突然來了?」黃瀨首先打破了寧靜,似乎一直以來都是這樣,他天南地北地聊,而他總負責傾聽。

「沒,就想來看看你。」青峰說道:「很久沒見了。」

「也還好,我有去看你的比賽。」

「是嗎。」

「嗯。」

彷彿每一夜皆是如此,殘缺的月亮、密集的雲朵,漆黑的夜空、耀眼的星星。月光穿透過沒有簾布遮掩的窗口灑落於室內一隅,黃瀨涼太緊緊地盯著那點,似是能看見光粒子躍動在空氣間,詩意般美好。

但其實如果可以的話,他不想要再體會一次那樣的感覺。

放棄憧憬、放棄追逐,放棄去看那人的背影,放棄去尋找那人的痕跡。

 

「我……」青峰大輝將頭枕在黃瀨涼太的肩膀上,「我一直想跟你說的,不是抱歉。」

「——我想跟你說的是謝謝。」

謝謝緊緊握住的手,即使他曾試圖放開;謝謝不曾提過的拋棄,即使他曾試圖忘卻。

謝謝彷彿捧在手心般呵護的毫無保留的喜歡——即使從未提及。

黃瀨涼太抖著肩膀,青峰沒在意,他微啟薄唇,輕輕地問:

「——還喜歡嗎?對於我的事情。」

青峰大輝聽著漸漸壓抑不住的哭聲,閉起雙眼,扯了扯唇瓣,形成一個好看的弧度。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黃瀨這樣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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